我坐上回北京的动车,像往常一样给他发短信让他放心,并且祝他节日快乐。
十分钟后就收到他的回复,他现在回短信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但还是得需要戴上老花镜,然后掏出手机底部的手写笔。
在奶奶的葬礼上,由他来念他亲自执笔的悼词,用自贡话。
整个流程都是他来控制,纵然他在八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
且也是唯一常年不在自贡的儿子。
堂哥说他是“治丧委员会主任”,
他没有笑,也没有流眼泪。
妈妈说就在他们刚赶回去,也是奶奶快不行的那个晚上,
爸爸依偎在她身旁一直重复地念叨着:我以后就没有妈了啊,怎么办啊!
就像个孩子一样,让人心碎。
可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没有这么乖。
爱喝酒,有严重的烟瘾,通宵地跟人在外打牌,还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很多女孩子都百分百地崇拜自己的爸爸,觉得爸爸无所不能。
我却不,对他我有说不清的感情,
因为他非官非商,没有让我可以借机炫耀的钱和权,
倒时常有些小农意识,外加点所谓“见多识广”的自傲。
这种感情,不像小时候双手搂在他脖子然后双脚腾空吊在他胸前那样单纯而美好,
也不像在我成年后还因一些小事被他吹胡子瞪眼甚至大打出手那样怨恨深厚。
而这次,他在我老家那些我都认不全的七大姑八大姨面前介绍我,
搂着我的肩对他们说:这是我情人,大家都笑了,我也挽着他的胳膊笑。
嗯,原来,这种又爱又憎的感情,就是那“前世的爱情”。
爸爸说在去给奶奶选坟墓位置的时候,看到不远处草垛上卧着一条蛇,
那条粗粗的蛇刚吞了一只癞蛤蟆,卡在喉头。
然后又在爷爷的坟墓上又看到一条小蛇很快游走进树丛。
他向同行的道士请教,自己是属蛇的,母亲又是在自己生日那天过世,
这是代表什么?道士说,这是好事,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没有不吉利。
爸爸五十七岁了。
客居郑州也已有整整二十年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和妈妈申请从西藏内调到郑州工作,照顾外公外婆,
他和妈妈在条件艰苦的西藏山南乃东县相识相知相爱。
爸爸为了能挣更多的钱补贴家用才选择去了西藏,
他的大学是在成都体院,专业是棒球,
他是当年下乡时被村民推荐上大学的为数不多的知青之一。
回忆可以按倒叙,文章也可以倒着写,
但日子,总是一去不复返,科技没有先进到发明时光机。
他是个平凡的男人,也是个幸福的男人。
我劝他退休后在成都买个房子,落叶归根,好好过过安逸巴适的日子,
然后,这辈子,就值了。
笑忘录
这里是我在blogcn的旧文,从2004年开始写到2015年30岁生日前。
因服务器不稳定和操作繁琐,我把它们全部搬到这里。
作为陪伴了多年的博客,它一度被我来回改名,直到【笑忘录】。